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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 蓝衣社碎片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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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蓝衣社碎片2 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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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标题: 蓝衣社碎片2 (517 reads)      时间: 2003-9-28 周日, 10:45      

作者:游客海归商务 发贴, 来自【海归网】 http://www.haiguinet.com

第二章 聚餐会
  
  1、
  
  日本明治大学是东方最早、也最著名的人文社科院校之一。它是维新时代的产物,从诞生的那一天起,它就参与缔造着一个以西装、制服、议院、法官为装点的日本。它诞生后的大部分时间,正是日本社会欣欣向荣、破旧革新的时期。明治以下,历经三代,日本成功地实现了社会转型。一个民众蒙昧、血腥气息浓重、军刀价值被极度强调的领主国家,被包围在一种西方文明的清新里。机械、贸易、现代军队,义务教育,制造出了洋溢在空气里的自信。
  当然,并不是没有问题。20多年时间,日本人口从5,000万激增到7,000万,财富却日渐集中在少数财阀的手里。日本出现了转型期的大量社会问题。一方面,工厂日夜开工,港口吞吐不已,生产、贸易、繁荣,是日本人的一般印象;另一方面,农村破产、工人失业、贫富分化日益加剧,则是日本贫民的活生生日子。一整代日本青年就在这样畸形、冲突的印记里,打发了自己的迷惘生活。
  这些问题与日本社会大量的封建残余一起,将成为日后各种动乱的发酵池。但在繁荣景象下,这些问题毕竟潜伏着。日本更多的是一种近乎自大的信心。时任日本驻华公使的重光葵,在《昭和的动乱》一书里概括过这种信心:“……日本代表亚洲迅速地成为世界五强,进而为世界三强之一,在西太平洋处于领导的地位。日本……对于人类的文化负有极为重大的责任”。
  明治大学,正是这么一个日本的见证。
  
  与这一段日本历史相对应,中国的“洋务运动”与“明治维新”大致同时进行,但甲午战争却构成了两国截然相反的历史分野。战后,在官吏腐败、鸦片泛滥、农村破产、民众愚昧之外,中国更添上了军阀混战这个要命的毒瘤。“闹华五鬼”会聚齐全了。
  清末和民初是中国历史上最败坏恶劣的时期之一。在这个背景下,效法日本开始成为盛极一时的潮流。一群群扎着辫子、穿着长袍马褂的青年纷纷坐着快船东渡,而后消失在东京、神户、大阪的街市和学堂里。
  几十年里,日本海关的出入境登记册上,先后留下了严复、孙中山、鲁迅、蒋介石、汪精卫等现代史大人物的名字。东京成为那个混乱时世,中国各种思潮、主义、动乱、革命、组织、暗杀的总的发酵池和策源地。在东京的中国留学生,人数既多,政治派系更极为复杂。派系间种种“争人争地盘”的冲突,时常引起辩论、敌意甚至打斗。这是华人社区的一个特殊景象。
  及至20年代,长袍马褂变成了中山装和各种制服,辫子变成了平头,但这种景象不仅没有消失,反而日益严重。以派别而言,分成了国民党、共产党、青年党等,属于国民党的,又分“中央派”、西山会议派与汪精卫的改组派等。
  1929年,东京又先后迎来了三批中国留学生。这些学生都很年轻,但清一色是现役军人。而且,他们都毕业于中国南方的黄埔军校。
  三批学生共有90人,有“带兵官”,但绝大多数是政治军官。他们散布在各“文武学校”内。如早稻田、陆军大学、士官学校,以及户山、炮兵、工兵、经理等。其中十余人则进入明治大学为他们专门设立的“政治经济系”。
  到东京后,因为同乡、同学、同僚等密如蛛网的私人关系,这些中下级军官频繁往来。他们按照黄埔传统,有时是三五个人,有时是全体参加,以“凑份子”的方式定期或不定期地进行“聚餐会”。
  日本清酒、生鱼片、“聚餐会”纽带着他们的私人关系。此外,为抵制其它党团、派系的“渗透”,他们遵照南京的指示,组建了“黄埔东京同学会”。
  对这些黄埔学生来说,东京生活一开始是平静的。进入他们视野的绝大多数日本人,军官、教授、平民,乃至酒吧间的涂抹着厚粉的老板娘,都以惯有的谦卑形貌容纳着他们。但不过几个月以后,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潮就席卷了日本,也伏笔着他们的命运转折。
  
  温斯顿-邱吉尔在20年后,曾以政治家特有的冷静描述了1929年的悲惨秋天:“直到第三季度末,到处都呈现日益繁荣的希望和景况。……但在10月间,一阵突发的狂烈的风潮横扫华尔街。”
  对这股风潮的后果,他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轻松来阐述:“不过英语世界中还没有人饿死。”同时他也谈到,“1929年到1931年的经济风暴,对日本的冲击绝不亚于对世界任何地方……”(《第二次世界大战》)。
  何止是不亚于其它地方?稻米价格一向昂贵、曾经屡次爆发米骚动的日本,短短几个月后就出现了大量饥民、难民。大萧条、失业、恐慌、破产……象风暴一般地席卷了日本,风暴一般地使日本经济陷入瘫痪。
  它也风暴一般地使尚武精神重新赢得了日本。平和思潮在功利、浅薄的日本,本来就如此脆弱。经济危机、贸易萎缩,一下子改变了千家万户的命运。日本所关注的经济资源,此时从机械、制造、人才、外贸,变成了原料、采掘、人力、土地。在20年代的尾声里,日本民众重新关注起了土地。
  这些关注的眼光,聚焦于离东京约三千里的一个“新大陆”------满洲。甲午战争使日本吞并了台湾、朝鲜,但日俄战争“只取得了满洲方面极不完全的权益”。重光葵在《昭和的动乱》一书中写到,“日本在满洲权益的基础,是关东州(旅顺、大连)的租借地”。但由于战后的“三国干涉”,租借地“从俄国接收过来的时候,公文上只有二十五年的短租期”。也就是说,日本只能租借该地到1931年。
  这个事实是日本社会的一个心病。随着“交还关东州”日期的抵近,它更成为日本的病灶。议员松冈洋右的“满蒙生命线”说,短短几个月就席卷了日本。
  到1930年,一些日本教师甚至在课堂上宣扬起了“满蒙生命线”,日本的学童、青年都为之倾倒。
  和平的日本象纸糊的大厦那样坍塌了下来。它更制造出了一个以视死如归的气概,决心为日本吞并满洲的群体。这个群体就是日本陆军,特别是军内密谋组织。
  1905年到1928年,大批从渔村、小店铺、佃农以及失业工人家庭走出来的日本子弟,纷纷投身陆军。这些出身贫寒的人,把投军当作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。他们是平民的儿子,和优越的海军不同,他们只坚信汗水、操练、献身精神和个人奋斗。他们的努力在20多年的锻造后,表现为陆军的集体果实。日本帝国陆军在投入很少、军费不给的情况下,一举而为综合战力全球第四的部队。
  这些出身苦寒的军人,他们的大脑连接着日本的灵魂,因此直面着各个社会肿瘤。要改变这个畸形的日本社会,靠机器还是靠土地?要贸易还是要特权?乃至,要对内改革还是要对外侵略?……他们朴素而迫切地渴望改变这个不公正的社会。为此,他们在士官学校、基层营地热烈争论着这样的问题。
  在这样的争论中,一股将席卷日本社会15年以上的潮流,悄悄崛起。这股潮流就是以密谋组织、暗杀、政变等为手段,以“下克上”为习气,追求对内实施社会变革、对外确立日本太平洋霸权的新型武士思潮。大萧条前后,军内出现了数以百计的密谋组织,所有校尉军官都可能身属某个组织。“天剑党”、“大行会”、“国本社”、“樱会”等,不过是其中比较著名的几个。
  1930年11月,一小群密谋军官在东京车站,以“壮士一去兮不复还”的态度,极其镇静、极其从容地刺杀了首相滨口雄幸,而后投案自首。这是一个离奇的刺杀,因为在事后的审判里,他们说对滨口首相的刺杀,与首相的“个人品格”无关。只是对大日本帝国前途的“不同理解”,对满洲地位、中日关系的不同理解,他们必须刺杀首相。
  这些军官的大多数,最终被判处死刑。然而在日本人的心里,他们却一下子成为这个“太阳帝国”的英雄人物。是把生命奉献给“拓荒八极”的天皇事业的再一个神话。
  1931年初,“滨口刺杀案”进行审判。整个日本屏声静息。有线广播所直播的声音略有沙哑,还有一些对话模糊不清。但,举国的青年乃至许多老人、妇女、儿童,都为被害者即滨口首相,以及凶手即几个陆军军官,共同地流泪。23万军人、以及7,000万国民,此时认为首相以及凶手的生命都应该得到回报。
  这个回报就是满洲。
  
  普通居民对“滨口案”的反应,是一个巨大的社会心态、政治潮流的信号。到这时,那些几乎还是崭新的、在日本视野里才出现几十年的事物,机械、贸易、市场,都一下子退居于日本生活的次要地位了;相反,那些古老的、带有血腥和狂暴气质的武士道传统等,又占据了日本意识形态的主流。日本社会在急剧嬗变中。
  而发生于1931年夏天的“万宝山事件”,使这个嬗变达到了顶峰。
  
  2、
  
  万宝山位于满洲中部,当时隶属长春县管辖。所谓“万宝山事件”,原本是一个山野小事。它起源于两群农民的斗殴。一些史料谈到事件的最初缘由时,只是简单地说:“李升薰是一个朝鲜的土地掮客。他早年在万宝山一带当过佃农,认识了这一带有名的富户、和日本公司做过大豆生意的郝永德。1931年初,李升薰带领400多个朝鲜失业农民到万宝山一带谋生。……目的是当‘二地主’从中牟利的郝永德,以长春稻田公司的名义,向三姓堡农民租借荒地500垧(5000亩),转租给这些朝鲜人。……”
  从这些文字里,看不出李升薰的“土地掮客”的味道。很可能,和任何一个东方村社的头领一样,这是一个有些见识、处事得体、为人也比较公道的人。否则,几百流民不会仅凭他和郝永德的一纸协议,就抛家弃业、携妻带子地流亡满洲。
  4月初,400个朝鲜人开始了搭建茅舍、开荒垦地等艰苦工作。到18日,他们基本平整完了土地。为引水灌溉,这一天他们顺着当地农民的耕地边角,开始挖沟,并在伊通河边的一个叫“马家哨口”的地方筑坝。
  此举却激怒了当地农民。中方大部分史料称,这是“……蓄意要淹掉长春县的数千顷农田。”三姓堡富农孙永清等几人,立即向长春县政府请愿,要求制止日本人(实为朝鲜人)开挖水渠。长春县公安局长田锡谷在得知孙永清的请愿后,也立即派一群警察前往制止。
  孙永清、田锡谷的面貌,今天已无可考察了。他们面容模糊地在历史里,仅仅留有一个名字。后来有人把田锡谷说成是一个“反日义士”,有人则暧昧地说到,孙、田两人本是亲戚;日本方面谈到孙永清的请愿时,更认为一是孙永清盲目排外,再是他和郝永德“有隙”。
  从一般村民的处事方式来看,孙、田两人是亲戚,孙永清和郝永德“有隙”的说法,可能都成立。如果和“衙门”没有个人关系,一个富农是不会轻易地惊官动府的;而如果不是因为和郝永德有矛盾、想借机报复的话,他也不需要惊动警察。作为一个当地人,他会以欺生的方式,自行或带同族人去制止那些朝鲜人。
  至于朝鲜流民要“蓄意淹掉农田”的说法,则几乎站不住脚。在中国警察的警棍和枪口下,这些卑贱的朝鲜流民,立即停止了施工。他们唯一的应对,是李升熏跑下山去,去找郝永德。
  郝永德是那种趋炎附势、心胸狭隘的土豪。并且,“人争一口气,树活一张皮”,也是乡间富户的心态。他先是奔走大小衙门,但都被冷淡地回绝。一直到6月初,他才通过和他做大豆生意的日本人介绍,面见了日本驻长春领事田代重德。他要借助日本人的势力,确立自己在三姓堡、万宝山的土豪地位。
  但郝永德预料不到的是,自田代重德介入此事后,这个日本外交官就以他不敢想象的强悍方式,来处理这个细微的纠纷。田代以及7,000万日本人,不仅看到了万宝山400名朝侨的命运,还看到了整个中国如火如荼的排日情绪,看到了“彻底解决满洲问题”的一个机会。
  
  1931年6月3日,田代重德派出60名日本警察,荷枪实弹来到筑坝地点马家哨口。他们架设起机关枪,和中国警察、乡民进入了对峙状态。
  7月1日,日警以黑洞的枪口,威吓那些可怜的朝鲜人继续施工。同日,大约500名三姓堡农民,打出一面写有“迫不得已,实行正当防御手段”的大白旗,冲到引水渠工地。他们和日本警察进入混殴状态,同时用铁锹将堤防掘毁,把水路填平。后来日方的一份材料提到:“……从该事故的组织性,所用的武器……以及该标语非中国农村民间惯用,可以判定这是中国方面经过策划的一起蓄意事件。”
  在拳头、警棍阻挡不住村民后,日本警察向空开枪射击,以示威吓。三姓堡村民为示反抗,也在沟中向空中鸣枪,双方对峙鸣枪约半小时。此时,马家哨口前村一位正在分娩的产妇马氏,受到惊吓,母子双亡。
  7月2日,在现场的60名日本警察,不顾已因母子两命案、而被彻底激怒的村民反对,再次命令朝鲜人强行挖渠。此后数日,在马姓族人的牵头下,三姓堡村民持步枪、刀片、农具、棍棒等,几次袭击日警、朝侨,造成几名朝侨伤亡。日本军警、领事馆迅速作出反应,命令进行报复。
  此时,一个叫金利三的小人物出现了。
  金利三是朝鲜人,接受过大学教育。此时,他任《朝鲜日报》和《东亚日报》驻长春记者。冲突发生后,长春的日本军警、特务和领事馆官员召见了他,要他赴万宝山实地采访、撰写通讯。
  在万宝山,金利三见到了他的许多目光呆滞、激怒而惶恐的同胞。他先后和日警、郝永德、李升薰以及别的朝鲜人进行了谈访。日本人的压力和同胞的苦难,使他夸大、渲染了这一事件。
  尔后,几份通讯稿发回朝鲜。
  
  7月上旬,《朝鲜日报》、《东亚日报》以头版显著位置全文刊发金利三文。7月上、中旬,日本的主要报纸《读卖新闻》、《朝日新闻》等,也纷纷转发,并发几年来满洲政府和中国人排日、迫害朝鲜人的消息总汇。
  金利三文象一声惊雷,震醒了整个朝鲜。整个7月,朝鲜各地出现了疯狂冲击在朝华侨的浪潮。日本便衣军警、特务、浪人等混杂在朝鲜失业青年、学生中,肆意扩大事态。他们杀死、打伤、劫掠、扣押、驱逐华侨,焚烧华侨的住宅、店铺。到当月底,在朝华侨被打死109人,160余人受伤。
  一股的难民潮形成了。据中国海关统计,逃亡回国的华侨,7月9日,“抵威海卫者600余众,烟台者千余众”;次日,“返回安东者达2,881人之多”。
  与此同时,一股更大的难民潮也在形成。朝鲜在满洲的流民大约有200万,史料记载:“万宝山事件”发生后,满洲居民开始处处袭击“二鬼子”朝鲜人。在山野、村社,流血事件五花八门、层出不穷。大批朝鲜人被迫回国。短短一个月时间,“在满洲寸步难行的朝鲜人,锐减到不足10万人”(《剑桥中华民国史》)。
  仍然居住在长春的金利三,此时感到了空前压力。他连起居、出行都受到长春市民的监视。从朝鲜返华的华侨,更对这个朝鲜事件的始作俑者有着切齿之痛,他们在报刊上、金利三的住宅前,哭诉、谩骂,将在朝鲜的家破人亡,归罪于金利三。一些亲属抛骨朝鲜的人,决心血债血偿,商议筹款买命。
  金利三被吓坏了。这个可怜的、违背了新闻公德的小人物,在几经思衡之后,决心在这种压力前低头。7月14日,他在《吉长日报》上发表忏悔声明,谈到“有关万宝山事件之真相歪曲,盖因余受日本领馆之愚弄。”
  但已经来不及了。这个可能有点小才气、却猥琐怕事的人,次日就被日本警察署派出的朝鲜巡捕朴昌厦暗杀。
  更来不及避免的是,“万宝山事件”已经通由郝永德、孙永清、李升薰等烦琐普通的小人物,使满洲的动荡,犹如不断添加柴火的热水那样,达到了它的沸点。并且还通由田锡谷、田代重德、金利三等形形色色的官僚与文人,从山野和乡民,进入了在东京的几十名黄埔军人的视野。
  
  从“滨口案”到“万宝山事件”,短短几个月时间,日本在急风暴雨中。全民族的反华情绪,充斥在东京的大街小巷。90名黄埔军人犹如风雨中的小舟,他们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。这些人物、细节、声音、场景所构成的巨大风潮,是他们所看到的、亲历的,并将用一生时间来思考的。
  而更加强烈地震撼了他们的,是此时东京的一个浩大场面。
  
  3、
  
  万宝山事件象一声惊雷,震惊了饥饿的东京。如果说,1929年以来日本的生活是忍饥受饿、祈望转机、顶多也只是在广播和报章边喃喃咒骂的话,那么,到这个沉闷的夏天,一个徘徊、剧烈的日本年代就彻底结束了。
  1931年7月下旬,一片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的阴霾,压在日本列岛的天空上。乌云越来越低,逼近了东京犹如积木玩具的精致建筑。比阴霾还厚重的,是一大片陆军军人的列队身影。10万余名分布在本岛、台湾、朝鲜、满洲的军人,都严严整整地穿着军装,身材直挺挺地面对东京。
  10万余双眼睛,穿越日本海和黄海,向二重桥广场的那一片神秘建筑祈求着。与此同时,建筑前的草坪上,也有无数日本民间团体、青年组织的旗号字样浮动。在军人列队身影的衬托下,这里的服色和人群显得五花八门。军人、学生、议员、工会活动家,工人、小业主、老人、妇女,身份各异,贫富悬殊,代表了日本的大多数阶层。
  黑压压的人群,静默地或坐或跪。他们也在向日本之神乞求。二重桥广场是日本天皇的住所。可能也只有这么一个场所,才能负载起7,000万国民的共同决心,才能负载此后的14年历史。日本在表达一种彻底、永远告别过去26年平和日子的决心。
  就从这里开始,东京盛大的群众场面、全民族不惜献身的狂热情绪,后来变得越来越平常。战争扩大、将士出征、战役胜利、又一块土地的获得,都使日本一再发出狂风暴雨般的喝彩声。满洲、华北、淞沪、武汉、珍珠港、东南亚、中太平洋……在一次一次的喝彩声里,7,000万国民达到了他们做梦都不敢想象的权力顶峰。
  这样的场面,到硫磺岛易手、大批轰炸机将东京夷为一片瓦砾,冲天的火光使整个日本散发尸首烧焦的霉味时,不仅没有过去,反而以更极端的方式来表现。在塞班岛,日军2万3千人全部战死后,岛上2万2千名日本平民集体自杀。其中8,000名妇女儿童,站立在峻峭山崖上,一边平静凄苦地唱着《君之代》,另一边成批成队地跳海自杀。
  1944年10月25日,日出后不久,刚刚结婚的关之雄大尉带领6架飞机上天,随即撞向两艘航空母舰和一艘轻巡洋舰;而1945年8月15日黄昏,当2,519名神风特攻队员化做尸骸后,最早发起“神风特攻”战术的大西海军大将留下遗书:“……我将以死向这些勇敢的人和他们的家属表示歉意”。随后剖腹自杀。
  从1931年7月到1945年8月,整整14年另一个月,整个日本都以这样极致的悲欢、杀身的决心和《君之代》的伤感乐声,来铺垫自己的道路。
  这样道路的第一程,当然要从满洲开始。
  
  从满洲开始。陆军军令部长南次郎大将,这一天在日记里写着:“一个现实已经被制造出来了。……除了内阁以外,大多数人都了解了日本要满洲这个现实,都在推动这个现实。即使内阁也出现了松动,安达内相就有了足够的认识。……”
  参谋本部的建川美次少将在拍往满洲的一份密电里称:“形势的变化让人喜出望外,这是一个千载难寻的机会。……对满洲的行动可以开始了。”
  但南次和建川都不是主角。接到建川电报后,满洲,一个大尉急冲冲地走进会议室,他大声地说:“清谈、议论已经没有意义了。现在要紧的是行动、行动!只要一个中队,一夜之间,奉天和整个满洲,就永远归属大日本帝国了!……”
  时间凝固于这一个大尉的面容上。那么,他是不是石原莞尔呢?
  1928年,经关东军参谋、曾策划炸死张作霖的河本大作介绍,毕业于日本陆军大学的石原莞尔调任关东军参谋,军衔大尉。这是一个让人带有一丝恻隐的调任。出身于普通农家的石原已年近四旬。在人才辈出的陆军,这样的岁数还和“参谋”、“大尉”等字眼相联系,是异常刺眼甚至近乎滑稽的事情。
  但这个调任后来被证明是致命的。在河本大作的眼里,石原是罕见的、可以引导日本未来道路的天才人物。他带到满洲去的,不仅有他被当作笑料的大尉军衔,还有一叠薄薄的手稿。
  手稿是一批文章和计划,是石原对战争日本的一系列理论和主张。它后来被概括为“石原构想”。“石原构想”从“文明发展趋势”出发,要点包括“以日美为中心的两个文明决战”、军国“总体战”等。为实现这一目的,必须占领满蒙、建立日中“新关系”、改造日本、建立东亚新秩序。这几乎就是此后十余年的日本历史。
  也是在河本大作的帮助下,石原构想首先赢得的,是一个小小的、名为“满洲青年联盟”的密谋组织。
  这个组织的成员,包括了板桓征四郎大佐、土肥原贤二大佐、田中隆吉武官等后来非常有名的中下级军官。此外,和法西斯理论家大川周明一直有交情的河本大作,也在此中。它的成员大概没有超过50人,但已经够了。板垣为它提供了和陆军高级军官的联系,土肥原为它提供了对满洲社会的深刻了解,以及数百名训练有素的特务,大川提供了侵略理论,河本则通过自己当时任职的南满铁路侏式会社,使它和满洲23万日侨休戚与共,也使它获得在满洲的民间基础。它缺少的只是一个能引领他们道路的战略家。到1928年,这个战略家出现了,这就是石原。
  石原不仅是“满洲青年联盟”所急需的战略家,还是使它深深扎根于满洲土地的组织家。一生的艰厄,使他不仅目光长远,并且作风细致。他刚刚加入“联盟”时,是不满意这个组织的。因为它人数太少,和满洲社会、特别是中国人的隔绝也太严重。它几乎只能算是旅华日侨和军官的一个俱乐部。
  石原要求的“联盟”,是一个日占满洲的政府,是一个未来能完全控制满洲的政党。在他的提议和系列努力下,1928年年底,一个叫“大雄峰会”的秘密群众组织诞生了。“大雄峰会”完全处在“满洲青年联盟”的控制之下,其各分会、各外围组织的头目,均由联盟成员担任。它是联盟的下属组织。
  和石原的要求一模一样,“大雄峰会”的成员,不仅包括关东军士兵、满洲日侨,还包括了形形色色的满洲居民、“汉奸”。地方士绅、流氓无赖、满蒙少数民族居民、乃至旧官僚胥吏,都身在此列。
  经过惨淡经营,到1931年,“大雄峰会”已有成员数千人。未来日占满洲的一个政党雏形产生了,关东军占领满洲的时机,也随之成熟了。“万宝山事件”爆发前后,为给满洲事变进行舆论造势,一些由石原、河本等人亲自撰稿的小册子,在日本本土的军营、军校被悄悄散发。同时,以偷袭为手段、迅速占领奉天、制造中日开战既成事实、并经营日占满洲的绝密计划,也被制定出来了。
  7月份东京街头的喧嚣场面,不仅掩护了他们的这些秘密行动,更使和平内阁的国内影响一落千丈。在这个新陈代谢急剧、各种潜伏力量此起彼伏的权力真空时期,他们终于要出现在历史的前台了。
  
  4、
  
  石原莞尔等人的计划,不仅有军事行动部分,还包括占领满洲后,“新满洲”社会、经济、政治等方面的详尽规划。其计划要点,是形成“满洲青年联盟”---关东军---“满洲国”的三位一体,制造一个事实上的“独立王国”。它综称《虎卷》,是仅仅由四、五个人掌握的绝密文件。
  《虎卷》刚刚形成,在东京,几十名黄埔军人也以自己的方式,向蓝衣社的历史迈出了第一步。
  1931年7月中旬的一天,“万宝山事件”所引发的东京风潮还在飙升,“东京黄埔同学会”又按照惯例,举行了一次聚餐会。与以往不同的是,这次聚餐,几乎没有联谊、漫谈、私人的成分。一个黄埔五期学生后来回忆,主要是“讨论此事件之前因后果与日本对华政策。参加的人数很多,发言也很踊跃”。
  可以想象,这是一个小规模的但严肃、有力的会议。他们按照进入黄埔的期别,先后发言,低沉处泪流满面,慷慨处怒发冲冠。
  这些黄埔学生,绝大多数来自长江流域的小城市、集镇、乡村。他们生长在破碎、蒙昧的晚清和民初,也生长在各种各样乡土传说、人文遗产里,如《水浒传》、瓦岗寨的故事,曾国藩、左宗棠等近现代名人的事迹。前者浸染进他们的血液,使他们对“聚义”、会社,有着天然的亲近。后者则激励着许多人的志向、抱负。
  又不止是这些遍布于山野的乡村传说。他们一般都接受过私塾教育,熟悉“天下兴亡、匹夫有责”的道理。随后因为时世的变迁,他们又上了近代化学堂、进入黄埔,阅历着一个辛酸而热腾的大时代。在断裂、转型、同时黑沉得看不到前途的社会里,他们渐渐成为一群热血青年。
  
  与大时代的“书生”不同,他们打过仗、流过血,见过死人堆,身上弥漫着硝烟味道。于是,不清议、不空谈,敢想敢做,迅捷有力。分析了日本的人心民意、军方异动后,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:中日之间,行将爆发一场不可避免的大战。
  在他们看来,这场大战的结果,是山河破碎、大片国土沦陷。那么,怎么办?
  这个会议的具体内容,已经随时间的流逝而永远湮没了。作为一群下级军官的聚餐会,它没有做会议记录。于是,会议的地点只是简单的“东京地区”;准确的时间更没有人能够说出。
  至于会议所产生的结果,也只是“……这些黄埔毕业生确信日本很快就要发动一场全力的侵华战争……便选派了腾杰和肖赞育一起,于7月下旬返回中国,就这个迫在眉睫的危险向南京政府提出警告……”(易劳逸,《蓝衣社的建立》)。
  又不止这两个黄埔生。这一路回国的,还有一个叫陈启宇的留日文官。他和腾杰有一层私人关系,是腾杰未婚妻的胞兄。他是为回国探亲,才与腾杰、肖赞育做了一路的。
  
  在模糊迷惘的历史尽头,在晨雾笼罩的东京码头,1931年7月中下旬的那个早晨,腾杰、肖赞育、陈启宇等三人,在一群黄埔学生的挥手送别下,带着简单的行李,踏上远洋渡轮的甲板。他们的目光中一定没有多少依依离情,从他们的行李里也能看出,他们以为只要再有一些日子,就能够再到日本、再到东京。
  船渐渐地离开码头了。薄雾渐渐地淡去。不知道这一天的天气,是晴朗还是阴沉,不过7月的日本海,一般说来天气都是不错的。海上有一些水鸟,渐渐升起的还有太阳。而他们一定会愿意一直地站立在船头,不愿回到那狭窄沉闷的船舱里去。
  东京远了。看不到了。那么他们能够意识到吗?以后的许多年里,他们将没有机会再来东京。
  1931年7月下旬,几天的航行后,终于,南京、中国,都近了。都到了。
  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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