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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种爱情：杜拉斯和她的最后一个情人 -- 安普若 - (3828 Byte) 2003-9-14 周日, 02:38 (777 reads) |
安普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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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自: 中国美国的飞机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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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安普若 在 海归商务 发贴, 来自【海归网】 http://www.haiguinet.com
爱情是不能解释的
卢 岚
杜拉斯与众不同,总有些东西使人惊诧,不论私生活,言论或作品。“你杀了我,你就是对我有恩。”这句话真吓煞人!打开她的作品,畸恋、乱伦、肉欲,教你生不出好情绪。她曾经是法共党员,也曾是一个盖世太保的情妇,她煽动学生闹事,她发明了“米特朗主义”。
乔治·桑抽烟斗,写作时喝的是牛奶；杜拉斯抽香烟,喝的是烈酒；乔治·桑的情人如走马灯；杜拉斯的屋顶下同时三人配；乔治·桑为丈夫不肯承认女儿而生气；杜拉斯想要个孩子,干脆找个男人来“帮忙”；柯列特媚眼桃腮,既弄笔杆也跳舞,跳到奶子露出来,但老来过的却是静悄悄的日子；杜拉斯体形像芒果,脸颊像菠萝,到迟暮之年,还有一个比她年轻三十九岁的小伙子敲门进来,甘愿做他的厨子、司机、仆人、秘书,还兼做小情郎。
杜拉斯是个作家,但首先是个现代女性,一个极端的现代女性。我行我素,不受任何约束,自由自在。都说杜拉斯的做派够疯狂,但疯狂就是她的纪律。她是一个女人王,她是爱玛,她是查泰莱夫人,是现实生活和文学世界中的女人的总和。
我们经常责备某些作品邋里邋遢,艺术家本人的胡来乱摔,但,惟是乱摔才将名声摔大,你又能怎么样?杜拉斯的名声很大,生前死后,处处响着她的回音。杜拉斯是个天才作家么?她的作品经得起时间考验么?不知道。很多人都说不知道。我们只知道,杜拉斯这个只有两个音节的名字,曾经使小伙子扬·安蒂阿(Yann Andréa)着魔。他被这个名字紧紧攫住,被这个人的作品迷住。他把所有书籍束之高阁,只看她一个人的书。“我首先读到这个名字,看到这个名字,这个名字立刻使我着迷,这个名字使我无限欢喜。”他给拥有这个名字的人写信,长达五年,每天写好几封。有一天,他们相见了。一旦见面,他就不打算离开,决定跟这个名字和这个人痴缠到底,全不计较将一生中最好的日子赔上去,直到她八十一岁去世。
杜拉斯逝世后,扬·安蒂阿写了一本书：《那一场爱》(Cet amour-là)。他的名字还是杜拉斯给他起的。“我的书是一封长信”,他说。信当然是给杜拉斯的。他以简单朴素的笔调,叙述了他们一起度过的十六年时光。
一个身无分文的小伙子敲门进来,住到屋里,你当杜拉斯可以一切不计成本?尽管安蒂阿没有白吃饭,他身兼数职,甚至给她当保姆,为她脱衣、穿衣、洗澡。杜拉斯全不意识到自己的耄耋之年,还当自己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。尽着性子气粗眼暴,动不动大吵大闹。为一盘沙律做得不合口味,或者无风三尺浪,撒开嗓子骂将起来。你是谁?我不认得你!我不知你是什么人,为什么来缠我,为钱啦!我有言在先,你啥也不会得到,我不会给你一个生丁,这里一切都是我的,钱也是我的。我认识一些骗子,但我不会上当。你不要做白日梦了。如果我不是个作家,你会来找我么?安蒂阿不说话,任由她数落个够。但最后还是说了,噢,不,我什么也不稀罕,不要钱,啥也不要,只要你。你离不开我,我也离不开你。你喜欢我,我也喜欢你。这种又愚蠢又荒谬的关系毫无意义,我知道。
一天晚上,她把他的家当塞进箱子里,把箱子从窗口扔出去。你这个人真教人受不了,你马上给我滚!滚回你的老家去吧,咱们到此为止。她给他吻别。他走出院子,捡起箱子,走出大门,叫一辆出租汽车,返回卡昂城。但次日,他又乘出租汽车回来了。他敲门。她把门打开,说,我将你赶出门,你又回来了,你这个家伙,真不要脸!然后,又是拥吻,又是喝酒。同样的闹剧,一次又一次不断重演。
你相信我今天晚上会死去么?扬,咱们一起来自杀,怎么样?来,我给你钱,去买一只手枪。好主意!问题是谁先开枪杀谁?当然是我先开枪,然后再看看。两人笑弯了腰。
杜拉斯早就让世人宠坏了,还嫌不够,还要来一个扬,杜拉斯越发被宠成一摊泥。不,不是一摊泥,她只能是一把火。这把火要将自己烧掉,也将别人烧掉,甚至将文坛烧掉。唯其这样,才成为火辣的杜拉斯,永远的杜拉斯。
杜拉斯已经逝世五六年,但每年她总有些什么东西砸到你头上来。去年初,根据安蒂阿这部书改编成的电影出来了。由著名的老星珍摩露饰演杜拉斯。珍摩露一早为她的《情人》配音,她们一早认识的。但两个女强人一样是山头上的两个虎,要拼杀的。珍摩露之所以愿意接受角色,是因为被安蒂阿的作品打动了。她把书从头到尾读了两次,感到作者笔下透出难言的痛苦,他所经历过的一切,使他浮想翩翩。故事本身只能是一部小说,两个人物也只能是小说中的人物,但现实世界中发生了。噢,这个绝妙的杜拉斯!这个天杀的杜拉斯!她就有这种本事,在七八十岁年纪上头,还经历了一场有声有色的爱情,跟一个年轻小伙子灵肉相缠的爱情!扬,你看,我的腿又长又坚实,像男孩子的双腿,都还好好的,没有变,惟是面孔变了,变得又老又残。有一回,他们一起到美国,在纽约中央公园第五街,由大使馆文化参赞出面接待。人家问,要不要给这个小伙子单独一个睡房?杜拉斯回答说,你们以为没有我他可以过夜?不用给了。大家听了,马上噤若寒蝉。
杜拉斯的故事,是一个绝对的爱情故事,使人对爱情这个字眼大开眼界。对安蒂阿来说,杜拉斯没有身体,但杜拉斯就在那里。我们太习惯俊男俏女的生死爱恨了。而老夫少妻,自古被看成合情合理合音合韵的。而杜拉斯的故事呢,是一棵即将枯萎的老树被长春藤爬满了一身的故事；也如司汤达所说,是扔在盐矿里的一丫枯枝,因附上盐的晶体而变得闪闪生辉的故事。这类故事,到底是稀罕的。
但现代爱情的路子也越走越宽了。爱情不分门第,是件平常事。公主下嫁她的侍从或保镖,王子娶马夫的女儿,还可以迎娶育有孩子的未婚妈妈当皇后。爱情也不分婚内婚外了,婚外比婚内的更加有滋有味,更爱得生生死死。爱情也不分性别了,他的“妻子”可以是他,她的“先生”可以是她,还可以“养”个孩子。比起来,杜拉斯式的爱情,反而显得俗套了。拿破仑说：“爱情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一桩傻事。”傻事,自然是不能解释的。
作者：安普若 在 海归商务 发贴, 来自【海归网】 http://www.haiguinet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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